大粪是农家肥
“大粪是个宝，庄稼少不了。”在农业社会里，大粪作为一种农家肥，被农民用来浇灌庄稼。正是由于大粪具有利用价值，旧时城镇公厕里的大粪，也就成了一种稀缺资源，常被农民争相抢购。民国时期，位于洞庭湖畔的湖南沅江县（今沅江市），甚至因县长强制推行公厕统管政策，引发了一场暴动。《沅江县志》中称之为“大粪事件”。
1947年初，时任沅江县长王一凡，以县政府名义发布通告，宣布在县城设立“肥料统制所”，负责县城的公厕建设和管理。今后，县城范围内将禁止市民自建厕所，已建成的私厕也将被拆除。市民大小便，要么去统制所建立的公厕解决，要么用马桶将粪便送去公厕。公厕的粪便，则由统制所承包给一个叫皮连山的人统一出售。
当时，沅江县城有3万多人口，是湖南比较大的县城。可是，统制所却只建了8座公厕。这就给市民带来了诸多烦恼。首先，厕所数量不够，间隔距离太远，市民上厕所或倒粪便很不方便。特别是妇女儿童，深受其害。其次，这些公厕的粪池太小，没几天就粪便四溢，臭气熏天，严重污染了周边环境。此外，承包了公厕粪便销售的包头，由于是垄断经营，不断抬高大粪价格，甚至在大粪中掺水，坑害买粪的农民。因此，市民多次联名上书县府，要求改善公厕卫生，并将粪便收入作为地方卫生和教育事业经费，但未能获得县府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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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施肥
当年5月初，县城周边种菜的农民，为抗议大粪价格过高，一齐拒绝购买大粪。可统制所也不肯让步，你们不买别人会买，于是将粪便卖给外地农民。菜农得知消息后，宣布罢市，停止向县城供应蔬菜。与此同时，有些菜农干脆挑着一担粪桶满街跑，直接向市民收购零散粪便。当然，更多的市民是向县府施压，要求撤销所谓的“肥料统制”政策。但是，县府对群众呼声不理不睬。
5月15日中午，数百名妇女在县城中山街猴王庙集合，声称要用实际行动反对肥料统制。集合完毕，妇女们分为八队，分头前往县城的八座公厕，将八座公厕尽数捣毁。妇女们的行动，得到了广大市民的支持，围观群众无不拍手叫好。
县长王一凡得知县城公厕被毁的消息后，气急败坏，下令县警察局捉拿为首者。5月16日夜晚，警察拘捕了胡细妹、陈金莲等4名妇女，并连夜进行审讯。妇女被抓走后，家人当然是想方设法营救。陈金莲的老公随即上街鸣锣呼救。市民得知警察抓人，十分不满，相约第二天一齐上县府请愿。
农民施肥
5月17日上午，上千市民聚集县政府门口，要求释放被捕妇女。见县府大门紧闭，愤怒的群众将县府围墙砸开一个缺口，冲了进去。县长王一凡见场面失控，下令警兵开枪镇压。警兵分队长王怡是王一凡的侄儿，他率先开了一枪，击中一名妇女的腹部。中枪妇女鲜血直流，肠子都溢出来了。顿时群情激奋，一场大规模暴动随即发生。混乱中，警兵一个个抱头鼠窜，县长王一凡则被群众抓获。有人主张将王一凡当场处死，也有人主张留他一命，将他押去游街。
这时，县警察局行政科长带着便衣警兵赶来。见此情景，便劝说群众将王一凡交给县参议会处置，并承诺释放4名被捕的妇女。民国时期的参议会是民选的参政机构，群众比较信得过。于是，王一凡被押送县参议会，得以保命。被捕的4名妇女随后被县警察局释放。
本以为事情可以就此平息，但随后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位叫邱一香的中枪妇女，因抢救无效，不治身亡。群众于是将邱一香的尸体抬到县府，要求县府安葬并赔偿。因县府无人出面处理此事，群众便大闹县府。
1980年代的粪票
当天傍晚7时许，湖南第五行政督察区专员宋仁楚，奉省政府命令带一个中队士兵进驻沅江县政府，实行武装戒严。第二天，宋仁楚召集沅江县各机关单位的头头及各界代表开会，发表了几点意见：第一，县府对此案措施失当；第二，肥料统制办法应予改善；第三，民众伤亡医治抚恤由政府负责；第四，开枪行凶之人定作追究。最后，希望市民不要听信谣言，任意暴动，以免酿成不幸。
事情最终处理结果是：死者邱一香由县参议员暂筹三百万元购买棺材，并给家属一百五十石谷抚恤；县城不再推行肥料统制政策；开枪行凶者王怡，押送第五行政督察区处理；县长王一凡，则于一个月后免职。
沅江大粪事件，表面看是县长独断专行导致的一场闹剧，实际上是一场官民之间的利益纠葛。县长强制推行公厕统管政策，目的无非是搜刮民脂民膏。1947年长沙有一家报纸统计，公开见诸报端的苛捐杂税就多达96种。县乡巧立名目设置的收费项目，更是不计其数。所以，当时的老百姓用“民国万税”来形容捐税之多。
民国沅江大粪事件，既是历史笑谈，也是历史教训。后人应当从笑谈中吸取教训。（文/谢志东）
今日农村的厕所革命
【参考文献】
1、沅江县志编纂办公室编《沅江县志》，中国文史出版社1991年版
2、吴羡钦《沅江县城妇女反对肥料统制的斗争》，湖南党史通讯1985年第3期
3、湖南省志编纂委员会编《湖南省志第1卷·湖南近百年大事纪述》，湖南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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