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真的会怀念这样痛并快乐着的日子的！
夜班
每周一次的夜班，都是这样坐在办公室等病人，今天到目前为止不忙，看了一个六岁孩子的包皮炎，两位是荨麻疹，一位有眼睛痛，一位3岁的孩子外伤后耳痛，一位患有牙痛，一位发腰痛，一位又来看前列腺炎，一位头外伤伤口要换药，一位狗咬伤来咨询，真是种类繁多，五花八门的！
平时，最头疼的是腹痛待查的病人，庆幸今天没有来，因为晚上辅助科室不值班，从家里把人家叫出来加班，实在于心不忍，除非有些病人强烈要求检查，我们也只能不得不打电话求助他们了。
医生真怕误诊误治啊！
基层医院的外科急诊就是这么杂！
不知不觉，岁月匆匆，白云苍狗，我的夜班已走过了24个年头，第一次单独值夜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啊！
那是我终身难忘的一个夜班。
那天晚上，快十点了，从山的那一边，一个叫后湾的后山村落里，送来了一位突发心脏病的老人。
我正在内科值班，这是我工作的第三个月，第一个独立值班。
老人被送来时，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喘气很急，口吐粉红色泡沫痰，根本不能躺下，半坐位，两肺听诊满是湿性啰音，大汗淋漓，心跳很快。既往有类似发作史，心电图监测，心动过速！
我考虑，患者是左心衰急性发作，强心利尿扩血管，我从学心内科起，就对治疗心衰的原则背得滚瓜烂熟。
于是，立马，下医嘱，令护士西地兰静推，加快吸氧，速尿40毫克静推，氨茶碱静滴，这些药用了后，病人症状慢慢有了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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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松了口气，也暗自得意，处理左心衰，我还是小有心得的！
可不到一小时，病人又发作了，我再推速尿20毫克，地米也用上了，医院没有静脉用的血管扩张药，我只好让病人双腿下垂于床沿，以减轻心脏负荷。
可是，病人好了半小时，又不行了。
我也急了，真是没招了，翻书，书上能用的，我们医院有的药都用上去了啊。
查心衰原因？譬如，再查心电图，提示就是心跳快，没其他心律失常的表现，验血等辅助检查，晚上也没有啊，即使白天，血生化检查也只是上午九点前可以做，以后就没了，其他检查，像血管和心脏超声检查等，医院也根本没有。
我真急了，咋办，那时候交通也没现在这样发达，私家车几乎没有，120急救服务，好像也没延伸到我们这里，却是离市里最远的这种偏远乡镇。
怎么办？看着老人就这样没了？
我也使尽浑身解数了，没招啊，此时，一起值班的护士悄悄告诉我，你还不快把你们主任叫来，万一老太太真不行了，你也算尽力了。
我一听，对啊，也许主任经验丰富，有办法呢，马上联系主任，大冬天的，半夜里把主任从被窝里叫起来，我真的万分愧疚。、
我们主任是位女同志，一个人还不敢走夜路，还是叫老公护送来的。
主任居然不会骑自行车的，夫妻两人，只能大半夜，迎着午夜的冷风，走过来的。
幸亏家离医院不远啊。
期间老太又昏过去一次，我那个急啊，主任怎么还不来？
等啊，等啊，真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终于，主任赶来了，仔细查看了病人，觉得我把能用的药都用上去了。
她建议再给患者补充电解质，说，也有可能，老太太的心衰是电解质紊乱引起的，其他的，主任也说不出啥新方案了。
最后告诉我，赶快请家属自己联系车子，转到大医院去，病人比较危险！
我万分愧疚地送主任下楼，这么晚了，午夜的风那样清冷，还把主任一家子的好梦都惊扰了！抱歉啊！
回到楼上病区，我只能继续守着老太太了。
电解质也补充了，到底是不是缺，也不知道，晚上我们医院也不能查血电解质的。
一会儿，老太太又是喘不过气来，又昏了一次。
醒来后，老太太把后事都给几位儿子交代了，什么私房钱在哪个枕头底下，自己屋子里的那口新买的大铁锅给谁，金耳环，银戒指怎么分，也都一一交代清楚了。
他儿子也急啊，一直哭着说，妈你瞎说啥啊，你一定会没事的！
那时，科室里也没有监护仪，只有一个指夹脉氧仪，水银血压计。
我守着她，真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了，老太一不舒服，我立马手工测血压，测脉氧，一次次，搞得我的耳朵都被听诊器夹痛了。
怎么办？
他儿子也找不到车子，无法转院，难道老太太真的过不了今晚了？
突然，我想到了实习期间，混得很熟的，又很崇敬的一位心内科年轻医生，他是北大毕业的。工作非常认真，平时一直待在科室里看书，正准备考研呢。
平时，这个时间，估计还在科室看书呢，试试看吧，那时大家都没有手机的，至多有个寻呼机。
我跑到医院门口的磁卡电话上，打通了心内科的外线电话，果然我的带教老师，心内科医生，真的还在！
我惊喜万分，把这里的情况一说，他自信地说，病人一发作心衰症状，你就用速尿，减轻心脏负荷，总量可以用到160毫克！你们没有硝酸甘油，等扩血管药啥的，也可以用小剂量的多巴胺静滴，这样也许可以把病情稳定到白天，再马上送市里医院，查下心超，或者做个血管造影啥的，查清心衰的原因。
我如获至宝，马上回去遵医嘱用药，果然，老太太一发作，我就推速尿，反正电解质也补充了，不怕低钾啥的。
总算天佑苦命人啊，病人挺到了天亮。
他儿子也找来了汽车，老太太的病情已经稳定多，又跟我们借了个氧气包，立马转附二院去了。
我是一夜没睡，人困马乏，下班后，一到宿舍，躺下就起不来了。不过，心里还是非常欣慰，老太太被救过来了，真要感谢我的带教老师。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与我的那位心内科的带教老师通电话，也是此生的最后一次，我没想到，多少以后，已经是一位内科专家的他，自己却心梗发作，不幸离去了！
每每想到我的第一个夜班，就会想到他！真想不到，我的老师，正当年，还未及天命之年的他，自己也是位心血管专家，怎么会这样走了？！
心痛啊！
这个夜班又要失眠了，
这不，刚想睡，来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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