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诚的救赎,日籍飞行教官林弥一郎和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_航校_飞行_一郎

抗美援朝战争中,年轻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入朝参战,取得击落美国飞机330架的优异成绩。

一大批志愿军王牌飞行员在战斗中脱颖而出。比如著名的志愿军空军王海大队大队长王海;击落击伤敌机8架的刘玉堤;击落有着美军“空中英雄”称号的王牌飞行员乔治·阿·戴维斯的张积慧;击落五架当时美国最先进F86战斗机的鲁珉等。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志愿军空军中的杰出王牌飞行员,都出自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东北老航校)主任教官林弥一郎门下。

林弥一郎,中文名林保毅,一个名字被刻在中国航空博物馆“天魂碑”上的日本人。出生于1911年,日本大阪人,1935年成为飞行教官,太平洋战争期间,积累了非常丰富的实战经验。

1945年9月,盘踞在中国东北多年的日本关东军向苏联红军投降,林弥一郎所在的关东军第2航空团第四练精飞行队,不愿向苏军投降。9月9日,大队长林弥一郎带领所属飞行大队300余人,遗弃了机场和40多架飞机,打算以难民的身份逃回日本。

林弥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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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秋雨连绵,林弥一郎飞行大队于经过艰苦跋涉,于9月29日逃至辽宁本溪以南凤凰城以北的摩天岭山区。

恰巧八路军第16军分区21旅政委刘光涛率领部队路过此地,意外发现了林弥一郎飞行大队,于是迅速将这些着装奇特的日本兵包围。

经过谈判,林弥一郎率领所属大队17名飞行员,24名机械师,27名机械员,以及180多名地勤保障人员向八路军投降。

东北民主联军留用的日本飞行教官

就在林弥一郎飞行大队还在凄风苦雨中流浪时,远在延安的中共中央审时度势,决定在东北创办一所航空学校,为创建人民空军培养人才。

创建航校的任务交给了王弼、常乾坤等人,王弼1925年赴苏联学习航空工程,曾经在苏联伏罗希洛夫格勒空军飞行学校担任少校总检验师。

常乾坤1926年考入广州航空学校,同年赴苏联入红军航空学校学习。毕业后任苏联茹科夫斯基空军学院航空工程系航空理论教员。

东北老航校校长王弼和政委常乾坤

王弼、常乾坤二人都有着娴熟的飞行经验和丰富的飞行理论知识,又年富力强,是组织筹建东北航校不二的领导之选。

1945年9月初,王弼、常乾坤带领30多名经过严格选拔年轻人告别宝塔山,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跋涉,到达东北本溪,并于当年12份从本溪搬迁至通化。

1946年1月,王弼、常乾坤在沈阳见到了时任中共东北局书记彭真。

彭真首先谈了筹建航校的重要性,然后非常认真的告诉王弼、常乾坤,有一批很专业的飞行人才,可以协助他们进行航校建设。

王弼、常乾坤表示热烈欢迎。然后彭真又说,这些专业的飞行人才都是日本人,需要他亲自出马去说服他们来协助王弼、常乾坤。

两天后,东北民主联军参谋长伍修权把林弥一郎接到沈阳,面对彭真这样的高级将领,林弥一郎显得非常拘谨。

彭真向林弥一郎提出,请他担任航校飞行教官的请求。

林弥一郎有些迟疑的回答:一支俘虏队伍,是否有资格对战胜国军人进行培养飞行员的技术教育,这种教育要求非常严格,很难想象一个俘虏能够向胜利者发号施令。

况且培养飞行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而他以及他的手下,现在最迫切的愿望,就是尽早返回日本。

飞机转场准备

彭真十分恳切的说:林弥一郎教官,如果你感到一时难以应诺,可以和部下商量后再做决定。

彭真是东北民主联军的高级将领,竟然称呼林弥一郎为教官,这让林弥一郎受宠若惊,但他还是唯唯诺诺的向彭真告辞。

彭真发现林弥一郎几次把目光投向他腰间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

彭真便把手枪掏出来放在林弥一郎手中道:这只手枪伴我走过千山万水,是一支有珍贵纪念意义的手枪,现在我把它赠给林弥一郎教官。

不久前被八路军缴械的林弥一郎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个被俘虏的飞行教官,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胜利者只要把枪口对准他,一个简单的命令就足以让俘虏唯命是从。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胜利者以礼相待,林弥一郎感动不已,当即表示,他愿意竭尽全力,协助东北民主联军把航校建起来。

彭真也表示,林弥一郎在东北民主联军飞行教官的身份不容置疑。

柯尔特左轮手枪

腰里别着彭真送给自己的手枪,林弥一郎有些得意忘形,他登上一辆去往战俘收容地的卡车,发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了一个人。林弥一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让开,到后面车厢里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先是一愣,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但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就默不作声的下了车,挤上了后面的卡车车厢。

卡车顺利的到达目的地,开车的司机这才告诉林弥一郎,刚才被他撵下车的那个人,是时任东北民主联军副司令员吕正操将军。

战争年代的吕正操将军

林弥一郎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个手握重兵的铁血将军,竟然甘受一个已经是阶下囚的日本飞行教官驱策,吕将军的行为不是懦弱,而是一份真诚和宽恕,这在等级分明的日本军队中,是难以想象的。

林弥一郎被东北民主联军高级将领们的高风亮节彻底折服,回到收容所,林弥一郎苦口婆心,说服了他所有的部下,心甘情愿的协助东北民主联军组建新航校。

毋庸置疑,林弥一郎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林弥一郎飞行大队配备的各式飞机46架,及各种器材和配件成为他加入东北民主联军航校的投名状。

后来中共东北局将林弥一郎的航空大队,改编为东北民主联军航空队,任命蔡云翔为航空队长,刘风为副队长,黄乃一为政治委员。

在东北老航校的建设中,这支航空队中的日本留用人员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东北老航校大门

1946年3月1日,东北民主联军航校在通化成立,对外番号三一部队。东北老百姓听不真切,又见这支部队整天到深山老林中,去找一些破破烂烂的飞行器材,就称他们是“垃圾部队”。

1946年4月,东北民主联军在四平保卫战中失利,东北形势骤然恶化,国民党空军也开始对通化机场频繁轰炸,几个月来辛辛苦苦收集的飞行器材,在轰炸中损失殆尽。

为了保存实力,三一部队于4月底全部转移到牡丹江畔的海浪机场。

海浪机场虽然远离前线,但机场设施非常差,机场的设备被苏军撤退时拆解的破烂不堪,飞机跑道上满是弹坑,营房烧的只剩下个空盒子。

面对困难,三一部队的战士们没有退缩。他们爬冰卧雪,啃着冻的比石块还硬的窝头咸菜,钻进深山老林中,寻找日本关东军投降时被遗弃的飞行器材。

林弥一郎在日本关东军担任飞行教官多年。对日本关东军在中国东北地区空军基地了如指掌。

在林弥一郎的大力协助下,航校的师生们在不到半年时间里,足迹遍及东北三省的30多个城市,50多个军用机场。

共搜集到各种日式飞机120多架,发动机200多台,油料2万多桶,航空仪表数百箱,各种机床设备,军用航空设备装了2800多马车。

由于这些珍贵的航空器材大都在深山老林中,航校的战士们把这些航空器材装上小火车,在翻越山坡时,小火车马力不足,航校的学员们就全下了车,推着火车向前走。

航校的政委常乾坤曾经风趣地说:我们人推火车,马拉飞机,写到世界空军史上,也是一大奇观。

为了迅速培养一批教学骨干,航校将过去学过飞行的刘风、吴凯、魏坚等10人组织起来,由留用的日本人和国民党空军起义人员担任教官,加强训练,以便他们尽快充任教官。

同时根据海浪机场的现实情况,将从延安来的部分学员,以及从东北民主联军中选拔出来的学员,编成两个飞行班,一个机械班。飞行班一期,甲班12人,乙班31人,机械班40人。

东北民主联军航校飞行第1期甲班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奇特的航校,经验丰富的教员奇缺,又没有现成的教材。教官们白天教学,晚上聚在一起组成攻关小组,钻研飞行技术,编写飞行理论教材。

飞行一期加甲班用了很短时间就完成了理论学习,开始飞行训练。

按照世界各国通用的飞行员训练方式,首先要飞初级教练机,然后才能飞中级教练机和高级教练机。

可是当时航校只有4架破烂不堪的“英格曼”是初级教练机,中级教练机一架没有,但是一些日制99式高级教练机,能够正常使用。

面对现实,航校领导大胆决定,打破世界通用的训练常规,越过初级、中级教练机的飞行训练,直接飞高级教练机。

党校领导的决定,遭到日本教官的反对,理由是违反科学,世界飞行史上没有先例。

但是航校领导的决定,得到航校学员们的坚决拥护,学员们认为高级教练机无非是飞行速度比初级、中级教练机快一些,只要在训练中沉着冷静,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在航校学员的坚持下,经过无数次的论证试验,终于闯出了一条越过初级、中级教练机,直接飞高级教练机的训练模式。

航校学员大无畏的精神,把固执己见的教官们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飞行训练日趋正常之际,国民党空军跟踪而至,一连数日对海浪机场进行侦查、轰炸、扫射,严重影响了航校的正常训练。

为了保证训练能够正常进行,1946年11月,航校搬迁至兴凯湖畔的东安机场。但依旧摆脱不了国民党空军的频繁骚扰,现在航校已经退无可退,但航校的学员迅速找到了相应的的训练方案,应对国民党空军袭扰。

根据细致观察,国民党空军袭扰的时间在上午10:00以后到下午4点以前这个时间段内,只要避开这段时间,就能够正常的坚持飞行训练。

就在学员们在东安机场和国民党空军斗智斗勇,刻苦训练时,又有一支生力军,充实到航校教官队伍中来。

1938年1月,苏联政府援建国民党军督办盛世才一所航校。八路军总部决定,从所属部队中挑选一些人,送到盛世才的迪化(乌鲁木齐)航空训练班学习。几经交涉,盛世才才勉强签订协议,允许经过层层严格选拔,脱颖而出的43名八路军学员,到位于迪化(乌鲁木齐)的航空学校学习。

这43名八路军学员中,25名学习飞行,18名学习机械维护,盛世才航空训练班于1938年4月8日开学。

艰苦的航校生活

预计到1942年4月毕业,转眼到了1941年,正当这批八路军学员行将毕业之际,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爆发。

盛世才闻风而动,把正在航校学习的43名八路军学员一起关进监狱。八路军学员们在监狱里整整受了5年多煎熬,直到1946年6月10日,经过张治中先生的积极斡旋下,盛世才终于答应放人。

7月11日,43名八路军学员顺利回到延安。受到毛主席,周恩来,朱德、任弼时等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几天后,这些刚刚到达延安的八路军学员又踏上征程,克服重重困难来到东北民主联军航校,并很快充实到飞行教员队伍中去。

航校的教学力量增强,飞行一期乙班的飞行训练也正式开始。

随着训练强度的不断增大,新的问题也接踵而来,飞行训练需要消耗大量航空汽油,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航校储备有限的汽油早已告罄,再好的飞行技术,训练设备,没有燃料也等于白费。

又是林弥一郎提议说:太平洋战争时期,由于美国人的严密封锁,切断了日军的海上补给线,日军为了克服汽油短缺的问题,改用无水酒精代替汽油。

但是无水酒精的具体参数林弥一郎并不清楚。

航校教官们组成公关小组,对酒精的比例,燃点、燃速和能量一一进行分析比较,最后计算出能够满足飞机起飞需要酒精的纯度不能低于95%,并在地面试车和空中试飞都获得成功。

无水酒精代替航空汽油

解决了燃料问题,训练得以正常进行,训练科目由简到繁,新的困难也接踵而来,在训练飞行编队时,飞机上没有无线电设备,无法互相通话联络,只能用晃动飞机机翼办法相互示意。

在飞行转场科目时,飞机上没有计时表,学员们只能把闹钟绑到腿上,还自我调侃说:好大一块航空腿表。

没有航空地图,没有航行调度,没有地面指挥,没有无线电轮联络,没有准确的天气预报,种种意想不到的困难,把飞行教官们挤兑的焦头烂额。以至于那些留用的日本人用罢课的手段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航校领导除了本职工作,还要给留用日本人做思想工作,校长王弼经常挂在嘴头上的一句话就是:办法总比困难多。

用打气筒给飞机轮胎打气

频繁的转场,紧张的训练,本来就陈旧不堪的教练机一直处于超负荷运转,地勤人员便夜以继日地加强对飞机的维护和保护,想尽千方百计延长飞机的使用寿命,保证飞行安全。

当时前方正在打仗,后方物资供应极端困难,在零下30多度的严寒中。学员们动手自己缝制棉衣。

除了留用的日本人以外。包括航校的校长、政委都吃高粱米,啃窝窝头就咸菜疙瘩。

1948年11月东北全境解放,第二年3月,航校搬迁到长春。学员们的生活、训练条件都有所改善,以前频繁骚扰的国民党飞机再也不见了踪影。

新中国第一支女子飞行队

航校也水涨船高,积极扩大规模。除了原先的学员班外,又相继开办了第二、第三期飞行班;第三第四期机械班;还创办了领航班场赛班,通信班,气象班,仪表班……在校学员达到320人。

1949年5月,航校正式改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航空学校。

截止到1949年10月,航空学校共培养出各种航空人才560名。其中飞行员126名,机械员322名,领航员24名,场站、气象台、通信仪表参谋人员共88名。这些人绝大多成为后来建设人民空军的骨干。

学员们亲切的称呼这所在极端困难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航校为“东北老航校”!“中国人民航空事业的摇篮”!

开国大典检阅空军

1949年10月1日,参加开国大典空中阅兵的23名飞行人员,全部来自东北老航校。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面对凶悍的美国空军,年轻的中国志愿军飞行员敢打敢拼。在空战中,取得击落敌机330架的伟大胜利。诞生了王海、张积慧、刘玉堤、鲁珉等一大批威名赫赫的王牌飞行员,这些志愿军空战英雄,也大多出自东北老航校。

志愿军王牌飞行员-打F86能手鲁珉

为东北老航校建设作出杰出贡献的林弥一郎,于1956年8月返回日本,但由于这段特殊的教官经历,林弥一郎受到日本政府各种刁难。

但林弥一郎坚持说:当时他在中国东北的决定是正确的,也绝不后悔。

1999年8月14日林弥一郎逝世,林弥一郎当年的学生们,在他逝世一周年之际,举行了隆重的追思会,称林弥一郎是一位“中国人民永远尊敬的空军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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