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行笨拙的诗为轴,世界开始了陌生的自转_我是_自己的_适合你

陈恩英(진은영),1970年生于大田,梨花女子大学哲学系博士,韩国商谈大学院大学教授。2000年开始发表诗作,已出版十余本诗集,2011年获现代文学奖,2022年获得白石文学奖。

陈恩英诗选

金冉 译

苍白的月光下,你在抚摸削瘦的胳膊和腿

夜掀开草木香的帘幕窥视

月光下有秋收的人们

两只红色的手电筒的灯光

像剪刀一样割开青灰色的天空

如同整个窗户遮挡了卷帘窗的正午房间

书的几行有明亮起来的时候

窗外有不知名的人经过

有只能说“有”的时候

这里有,儿时小小的酒精灯

有倒向池塘的柳树黄黄的花粉

枯死的枝头上有彻夜啼哭的家伙

那哭声有时像雨水打湿的内衣一样紧贴在身上

有无法确认的存在

如破损的喇叭的悲鸣

如飘游在水面上的降落伞

如纵身坠落的女子宽大的裙摆飘扬在脸上

屋子周边有歌声

选 集

我有五位诗人

第一个是人

展开全文

他很疼痛

人去楼空的大厦里亮灯的一层

彻夜

疼痛散发着光芒

失明的时间相互碰撞的某个尖角

第二个是勇敢

从玻璃花瓣碎裂的

青春的悖论出发

支撑起颈部的眼镜蛇和碧绿的枪口

朝针叶树林般直冲天际的国境线

进发!

“你必定会死”

写在

干比目鱼之上的文字

津津有味地咀嚼它

流着清稀的口水

重新发出

——哎哟喂!下巴碎了

所以嘛

刺客太阳升起的白夜

第三个诗人模仿医生

我是空无一人的黑暗大教堂

他喊道

他喜欢用自己的影子给人治病的圣·彼得

我的第四个诗人是天才

他从不唱歌

趴在地上

永远做着接吻的梦

在梦的梦里噙着

巨大柔软的气球的柄

星星的内部充满了他的呼吸

最后一个人

荒诞无稽

他沙哑的嗓音里生活着另外五个

养着呸呸——吐绿色口水的

五只鸟

鸟们怀抱着羽毛般数不清的形象

越过连根拔起的树木

轰隆隆的挖掘机之上

灰白的羽毛

五彩缤纷地

摇摇晃晃地

坠落了

最后一个人是冒牌货

以一行笨拙的诗为轴,世界开始了陌生的自转

保罗·克利的观察日记

喜欢对爱情和离别的纯净表情

可是爱神却做着一副如被磨损的公厕香皂一般的表情走近我

擦着双手一直礼拜祈祷直至消失不见

别别扭扭的感觉挥之不去

战争和战争铙钹击碎了我的玻璃手指、笔触承载的温暖和确信

再见,我死去的朋友们

我们的童年岁月不会分散

停留在小小果树的边缘

那时候,把手伸入个子般高的云朵里

能摘到几枚可以做染料的果子,直到现在

各种色度的红色和痛苦

每当这时,就把几条那不勒斯旅行时带回来的鱼的颜色

释放在几何形的院子里

我从铜版画的微隙看到

悲伤挖开少女胸膛

他们把绝望置于一侧胸膛,让歌声激扬到远方

我扑扇着剪短的翅膀想要起飞

一点点粉碎的黄色天空的一角

头戴噩耗如灰烬般堆积的花冠

我想远离看到的东西

永远飞翔

如同画在庞贝古城残骸堆上的

一只公鸡

无法抵御的暴风,会卷走所有废墟

“当人类明白怎样抵达绝望中心的时候,

在绝望中也能生存下来”

喜欢我的某位文艺评论家如是说,难说啊……

他已经横死在国境附近

我学习过解剖学和普桑、米勒、大卫

耳朵能够分辨出理性和发狂的复调音乐

讲教授光学,虽然精通肺病和心脏病的合并症

但是在与我那充满悲伤的脸竞争时从未赢过

每当这时,我就呼唤塞内西奥

像孵化之前的蛋黄一样充血的他来了

Paul Klee | Senecio (1922)

奥兰多

告诉你一个古老的秘密,我是撒波

以重新诞生为条件,我把缪斯——我的姐妹们献给了神

可是欲望无止境

所有的才能消失后仍然存在

没派上用场的手,像乐器断弦那一瞬间一样颤抖

我是一头灰白卷发,手握刀刃的朱迪丝

为了重新诞生,砍下所有勇气之颈交给人生

即便如此,希望仍然伏卧于女人身边

就像一个吮吸着没牙的老太太干瘪的乳房,哭着入睡的婴儿

我是哈姆雷特喜欢的小丑尤里克

为了重新诞生极尽插科打诨

提问错过核心,就像跳出了眼窝的眼球

那些不想破坏蛋壳又想吃蛋黄的王们,应该怎么教呢

为了给死亡调味,用尽了最后的讽刺

我是就职于航运公司的以实玛利

乘着船,天色发红,时间跟白帆一起消失在水下

我的上帝,端坐于当铺的吝啬的上帝

你会给多少钱呢

你把这么多的灵魂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其实你只想为达官显贵拿出几件银器

奥兰多,我奥兰多在失去所有人之后诞生

我仅剩的只有我自己的存在

有着为了目睹所有丧失的双眼

为了说出所见的小而白的嘴唇

奥兰多,我们活得比所有悲伤更久

梵 高

因为来自左边耳朵的世犬之吠

因为遭撕咬的弟弟提奥发出的悲鸣

割掉了耳朵

手中紧握的刀尖上

血红的樱莓

滴落在空荡荡的油画纸上

只剩独耳之时

才能听到

有多少星星在夜空中闪耀

有多少色彩回荡在塞浦路斯柏树之上

因为右耳无从听到血之口哨

左耳倾听了世界的悲鸣

割掉巨大的耳朵

掷向了风声嘈杂的麦田

乌鸦群飞来抢食肉片

割掉了双耳的人们忽喇喇聚拢过来

呆呆地望着我的自画像

世间的一半

世间的一半是红色沙子

其余的就是水

世间的一半是爱

其余的就是悲伤

红色的水在浸透

沙的内部,你的内心

世间的一半是生活

其余的就是歌唱

世间的一半是死去的银色芦苇

其余的疯长的银色芦苇

世间的一半是歌

剩余的就是听不见的歌

©Sir Antony Gormley OBE RA | Untitled (1985)

般 配

濯血的下午适合你

死树如小号

在风中吹出金黄色的噪音

这样的希望适合你

如浸泡在白醋里的鸡蛋般破碎的希望

二月很适合你

一两天时间仍嫌不足的悲伤

星期六很适合你

坐在破碎的长椅上等待某个人的日子

摇曳在烛光里的苍白的脸适合你

懂得黑暗和光明的人鱼的脸

我在安静的狗和入睡的羽毛间,

还有凌晨的酒吧里,寻找遗失的诗句。适合你的

我很适合你

我们牵着手游过黑暗走在光明里

你手里有黏腻发甜的芒果

灵魂里冒出斩断忘却的剪刀的夜晚适合你

童年的秘密

和空荡荡的鸟笼适合你

濯血的下午直冲云霄的鸟们

星期一见

你好,我的爱。分手以后

没爱过任何人——我无法对你说过话

因为星期五晚上返回的疲劳

对你说分手

周一去看你——我喃喃自语

据说这一灭亡跟新的受胎告知毫无关系

像吹牛的男人,说他知道那条香烟铺连绵不断直通天国的街道。

燃烧了一半的香烟

随手掐灭了某个长长的心灵的烟头

亲爱的上帝安息得太久了

在无限中辗转反侧于浅睡

星期一遥遥无期

明天一早定要去见他,温热的鸡蛋破碎了

却不见鸡仔诞生

黄猫在哭

天在下雨

沙漠注定不会淋湿

噗簌簌坠落的山葡萄粒

不清楚星期几的某个夜晚的长靴之下爆裂

云彩向劳工一样散开

没有星期一

最后熄灭的烟头在天空的幽深处闪烁

太初没有火灾,只有洪水

求 婚

我像古老的街道一样爱你

星星像蜂群一样嘈杂哄闹

像夏日里击打的银色小架子鼓一样

给你敲打手掌的雨滴

如同不阿谀过去一样,我不谄媚于未来

寻找儿时在纯洁的肥皂泡里发过的誓言

都记录在你的胳膊上

把我寻找自己的捉猫猫时间都还给你

我像古老的街道一样爱你

蜂群像耳中的星星一样嘈杂哄闹

我将一饮而尽

不是为人类,只为一个女人写下的杯盏

悲伤盛在我的水杯,如透明的玻璃碎片

诗人陈恩英

题图:Jean-François Millet | The Keeper of the Herd (1871/74)

策划:Lulu | 排版: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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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道这沉默之中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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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鸥行丨夜空穿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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